【連載小說】《如夢之旅》養包子記─40




庫克皇太子原本只是帶著「社交」的意思來「拜訪」琴妮娜。

兩人之間的交會,除了在「四號中途星」到「希望號」中間有短暫的交談外,雖然女兒不停地跟他講述落難這段時間裡,若不是有琴妮娜的悉心照顧,她也無法跟他再碰到面。

他是有聽進心裡,也一直想找機會好好地跟她道謝,可當時的他因為被嘉莉片面解除「情人」關係給氣炸了,滿腦子只想讓嘉莉這個利用了他,利用完之後就立刻拋棄的女人好看,所以就把道謝一事給擱下。

不過當他和嘉莉的情事如他所願鬧得人盡皆知時,沒預料到的是女兒的反抗行為,寶貝女兒對他的不諒解和「鄙視」,毫不保留的展現出來,令他頭痛不已。

身為一個男人該如何對自己年幼的女兒啟齒,說他其實不是真的愛上了嘉莉,也沒有要再婚讓她成為藍菲的新母妃的意思,當然……如果他們就因此留在「四號中途星」,再也無法回亞特拉斯星的話,他會讓嘉莉再為他生個後代,但現在情況不同了,那他所以會在「希望號」大張旗鼓的「追求」嘉莉,純是為了維持他的男性尊嚴,他可是亞特拉斯國第一美男子,從來就只有他不要女人,而不是女人不要他。

嘉莉太子妃的確不負柯隆星帝國第一美人之名,她也夠吸引人,得到後,過了初時的新鮮感與迷戀後,就也這樣了,若他的妻子可以找回,他會毫不猶豫地回到自己妻子的身邊。

藍菲完全不聽他的解釋,他實在很頭大,這才想到了琴妮娜,現在在女兒心中,只怕最有份量的是她了,所以他才會利用這個機會想請她幫開解一下藍菲,讓她別那麼憤怒了,看到原本嬌美的女兒化身為女煞神,跟菲克勒那小子打成一團,兩人打得不相上下、難分難解,他是很驚異也很驕傲女兒在體術上的進步,可那一聲聲砸在肉上的擊打聲,也讓他很心揪呀。

他疼女兒疼到從未動手打過,現在怎麼可以讓個臭小子打成這樣?!偏偏始作蛹者是他,讓他想教訓回去都難……

「求援」是他來找琴妮娜最初的動機,而當他展開「社交」技巧後會跟琴妮娜撞出什麼樣的火花那又很難說了。

最近,他對自己的男性魅力有點質疑,尤其看到這三年都黏在自己身邊的嘉莉,如今卻寸步不離地黏著洛斯特,不礙他眼都很難。

洛斯特……,他承認這個柯隆星帝國第一艦隊元帥的男人不是個好惹的人物,身為領導者,能有這樣的能力的屬下,會實力大增,但站在敵對的那一面時,就很讓人頭疼。

尤其在現在這種情況,跟這人為敵更是不智的行為,但身為亞特拉斯王儲的驕傲,又怎能容忍自己的女人轉投向對手呢!真的是完全把他身為男人的尊嚴徹底放在腳底踐踏。

只是想要證明自己男性魅力依然存在的機會不多,「希望號」上的女性少得可憐,撇開自己的女兒和得手過的,就只剩嘉莉身邊的那兩個女官及琴妮娜,那兩個女官……她們的容貌跟身材實在吸引不了他,即使要證明也沒法降低自己的標準,而琴妮娜……,雖然她沒有其姐驚人的美麗,但也是個美女,而且她的美和嘉莉是截然不同的,或許乍看下沒有嘉莉的亮眼,能在剎那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力,但她卻自有一股自在與自信,慢慢地讓人注意到她,然後再也難以忽略。

很妙地,三年前她陪著嘉莉到亞特拉斯拜訪時,他居然都沒注意到這點。

不過沒關係,琴妮娜是目前「希望號」上唯一讓他想測試一下自己男性魅力的對象,何況只要眼睛沒瞎的人,都可以看出嘉莉與洛斯特關係「匪淺」,身為洛斯特妻子,在見到自己的姐姐跟丈夫曖昧,難道會一點感覺都沒有?

若能成功地吸引到洛斯特妻子的注意力,難道不就是給洛斯特及嘉莉最好的回報嗎?

所以帶著某些複雜的心思跟算計,他來到了琴妮娜面前。

只不過,他發現他根本還沒來得及施展他引以為傲的男性魅力,就徹底被碾壓了……

早知道,他就別開口問她想要如何「粗暴」地解決他與嘉莉之間的糾葛了,因為……真的很粗暴。

或者早就該記得,情報要收集得更完整一點,他應該知道,能把他與妻子都無法管控的藍菲制服得服貼的女人絕對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而他居然忽略了這個關鍵。

當然,他若更有腦子一點,就該想起,當初是這個女子在窿隆人面前將他們所有人帶走的情形,他那時還以為是洛斯特派她一個人過來處理他們的救援事宜,所以沒有探究,為什麼窿隆人會願意讓他們走,在知道真相後,他只想拿頭敲地。

所以,如果有機會再重來一次,他絕對不會想再跟雷家這兩姐妹有太多的牽扯,哪怕她們是宇宙第一美女也一樣!

可惜,悔之晚矣。

***

「琴妮娜,妳怎麼可以做出這種建議?」

這句話的語氣充滿了被背叛的難以置信。

琴妮娜望向嘉莉太子妃,該說人美就是有這樣的好處,哪怕充滿了怒氣,也依舊美得驚人,可惜她不是男人,對這樣的美人是可以完全免役的。

她轉過頭對洛可說道:「兒子,你去幫我把藍菲跟菲克勒叫過來,說我有跟他們未來有關的事要和他們討論一下。」

洛可看了一圈都聚在這裡的大人們後點點頭。「我這就去,馬上就回來。」

「好……」

一待孩子離開,她才望向新加入談話的兩人。「既然都來了,就趁這個機會把一些話講清楚,至於我這個建議,在聽完我的說明後再決定要不要接受。」她示意洛斯特跟嘉莉坐下──坐在計畫待會要弄來烤肉的臨時座位──一根傾倒的樹木。

「在聽完我的說明前,請不要插嘴打斷,可以嗎?」她看著三個主要聽眾,正色說道,洛斯特面無表情,嘉莉依然怒目瞪她,庫克則收起方才輕鬆自若的神情,而是帶著警戒與審思打量著她。

她微微一笑,以更沉穩的態度開口說道:「我之所以提出這樣的建議,從兩個角度來說,於私──」她看了嘉莉跟庫克一眼。「兩位,想請你們花點時間專心地、好好地溝通一下,兩位未來打算怎麼做?……畢竟你們有三年共患難的情誼,如果你們依然待在『四號中途星』,關於『未來』自然沒有太多的選擇,但現在不一樣了,希望二位可以拿出『曾經』是柯隆星帝國及亞特拉斯帝國的高層領導者的智慧,好好地商量做出決定,尤其請記住一點,討論好後就不要再發生過去這段時間在『希望號』上所發生的情形,務必記住,把未來所有因素都放進討論裡──包括你們的身份、未來是否可以成功平安地回到原來的星系裡?以及最重要的,是那兩個孩子的心情。」

這話一出,頓時周遭除了海浪聲外還是……海浪聲。

「之所以會建議你們停留在『一號中途星』好好討論思考,是因為在這個無需擔心生存問題的環境裡,你們的思慮可以更清楚,而不是待在密閉的『希望號』裡,弄得神經高壓、緊張──關於這部份,就扯到第二個角度。」

「於公──『希望號』在未來的一年裡,必需要在這個宇宙裡繼續搜尋是否還有其他『倖存者』存在,還不知道會碰到哪些事,甚至有未知的『危險性』存在,就如同這次在『四號中途星』遇上的事,我們完全無法打得過『窿隆人』,在有這麼多的變數影響下,『希望號』上最好保持著高度的警戒,不宜有太多『雜事』干擾。」

簡言之,未來一年就是要專注在搜救,誰有心情管你們兩人的糾葛關係。

「『希望號』上食物目前都是要從『一號中途星』補充,在我們正式回返前,為了更有效率點,人力要做精簡的分配,部分人員需留在一號中途星幫忙收集囤積食物。」頓了一下。「一年時間有限,若不分工的話,事情會做不完─以上就是我提出這樣建議的動機。」

安靜了半晌後,庫克首先打破了沉默。「所以我們留在『一號中途星』負責後勤事務,是嗎?」

「是的。」

「若把我們丟在『一號中途星』,你們再也不回來呢?」嘉莉尖銳地問道,但她發現,當她丟出這個問題後,立刻收到數道不以為然的目光,其中庫克簡直就用像是在看笨蛋的目光看著她,她頓時一僵,她問錯了什麼嗎?

「姐姐,如果『希望號』沒有回來,就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希望號』出事了。」琴妮娜語氣淡淡地說道。「那妳就該慶幸自己當時並沒有在『希望號』上。」

「琴妮娜夫人,為什麼我覺得妳建議我們留在『一號中途星』做後勤的理由不只是為了收集食物呢?」庫克再次開口問道。

「當然不只。」琴妮娜臉上再度綻出一朵微笑,而這次的微笑比方才的笑真誠多了──好似她終於聽到對的事情。

「若我沒記錯的話,庫克殿下你本人是機械製造專家,製造出艦艇跟機甲並不是件難事,對吧?……就像剛剛那個小東西,應該是殿下設計製造出來的吧?」

庫克嘴角揚起,點點頭。「沒錯。」

「所以有勞殿下幫忙想辦法──看如何加強『希望號』的艦身,好讓它可以再一次順利穿過黑洞,順利地帶我們回家鄉。」

這下,有更多人臉上的表情是恍然大晤。

庫克思索了一會兒。「……一年的時間嗎?這裡有我們能使用的金屬嗎?」

「有,但是要再提煉。」

「好,這倒可以來試試看。」

「既然妳是要他幫忙加強艦身,那讓他留在『一號中途星』就好了,為什麼我也要留?」嘉莉瞪著她問道。

「姐,告訴我,妳留在『希望號』可以發揮什麼功能?」除了一直纏著最忙碌的指揮官,要他做護花使者以外。

嘉莉聞言勃然大怒。「琴妮娜,妳好大膽!居然敢這樣對我說話!」倏地轉向洛斯特。「你不會同意她這個可笑的提議吧?」

洛斯特臉上戴著大型探測眼鏡,讓人看不出他的眼神跟想法,他抿了抿唇,轉向琴妮娜。「妳為什麼不把另一個真正的理由說出來呢?」

琴妮娜眨了眨眼,倒沒料到他會這樣說,但從她開始說起,他也一直聆聽未插話,看來他不僅聽進去了,而且也清楚地知道她所有的脈絡。

「真正理由?」嘉莉驚駭地退開了一大步,目光來回地看著他們兩人。「……你們兩個之前已經討論過了?」

那毫不掩飾驚惶失措的語氣,令所有人無不困惑地望向她。

琴妮娜眉頭微皺,這位姐姐太子妃怎麼變得如此沉不住氣,完全不復過去的淡定優雅?

是的,現在的嘉莉早已不是過去那個從容自信,彷彿全宇宙都掌握在其中那個嘉莉太子妃。

琴妮娜不知道自己那句質問──「妳留在希望號可以發揮什麼功能?」如利刃般切開了嘉莉勉強維持鎮定的表面。

突然遭遇到生死大關,雖然勉強坐了救生艙逃出來,可卻降落至危機四伏的「四號中途星」上。

在那一刻,身為柯隆星帝國太子妃的身份以及所累積的經驗跟訓練,完全無用武之地。

面對長相恐佈、皮厚肉糙、完全沒有共通語言的窿隆人,她不知道能做什麼?過去在外交上或許可以憑藉她美麗的外貌、高超的說話藝術,讓她可以為自己及帝國爭取到最大的利益,但在窿隆人面前,只怕她的美貌在他們的眼中是醜陋的,何況對方連招呼都沒打就攻過來了,她除了嚇得躲起來,還能如何?

是的!她會用護武,但他們所有人都知道,護武能源有限,面對一大群,以眼望不盡的窿隆人,真用護武殺戮,最後的結果可想而知,所以當庫克掌握住領導權,要他們不要輕舉妄動時,她完全照做,因為此刻他們所有人都站在一條危繩上,是共同體。

其實當他們察覺到他們是來到兩個帝國都未曾記錄過的宇宙時,就清楚地知道,他們不可能馬上馬上獲救,甚至……可能到死都等不到。

在意識到這點後,絕望完全籠罩住她。

她不明白,為什麼一趟拜訪之旅,為什麼在柯隆星帝國最強艦隊的護衛下,還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一眨眼,她所熟悉的世界完全消失不見,她的太子夫婿跟小兒子失蹤了,生死未卜,她的榮華富貴、她的柯隆星帝國王后之位……全都沒了。

更悲慘的是,此刻她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順利地活下去!這個星球環境險惡,地表完全不能生存,重力是他們能承受的三倍重,讓他們行動完全不便,跟那些力大無窮且對他們毫不友善的窿隆人對上,只能靠科技武器取勝,在庫克及其貼身護衛帶領下,才在地底世界勉強保有了一塊生存之地,可即使如此,他們的生存還是異常艱難。

光是食物部份就足以讓他們傷透腦筋,面對「四號中途星」的食物,雖然有烹調工具,可是不熟悉處理,做出來的食物雖能吃飽,但卻難以入口,幾乎是勉強塞進嘴裡,再搭配著救生艙的救急糧,但因救急糧數量有限,所以幾乎都是省著吃。

可偏偏嘉莉跟「四號中途星」食物犯沖,每吃必慘吐,完全無法吸收,所以她就只能靠救急糧活著了。

看到同樣受難的同伴吃著那難以入口的食物,而自己卻吃著大家拼命省下的救急糧,嘉莉沒有覺得自己是太子妃便該理所當然吃著這些救急糧,她反而更加恐慌,一旦救急糧也吃完了,她還能活嗎?

從小生活在優渥環境裡,從未吃過苦頭,對任何事都充滿了自信,只要她要的,就一定會得到,可這回──

她終於明白,一旦沒有柯隆星帝國,一旦沒有那些高科技,她什麼都做不到,十足是個廢人

有段時間,她真的很想死,可當發現自己連尋死的勇氣跟魄力都沒有時,她所有的尊嚴與驕傲也隨之崩壞。

她很清楚,現在就只剩下美麗的容顏、和身材,唯有攀附最強的男人,她才可以活得下去!

所以,她依附庫克,讓自己與他成為了情人。

因為她從他的眼中,看到了他對她的興趣──男人對女人的,而這點亦重燃了她的鬥志。

講明白點,落在「四號中途星」上就只有她與芮兒、沐娜是女人,如果他們真的回不去,得在這裡落腳,想要留下後代,就只能靠她們三個女人了。

她並不想再生小孩,多年前就已經做了免育處理,不過這是有時效性,兩年後,若她沒繼續做這樣的處理,便可以繼續生小孩。

但她絕對沒辦法忍受自己成了個生孩子機器,尤其跟一堆男人,以她的自尊跟身份,她都沒辦法容許這事發生,庫克皇太子是這裡男人中唯一能跟她匹配的,而且也是最強的,所以他也只會是她的唯一選擇。

至於芮兒跟沐娜,若她們不願意的話,她也不會強迫,但她必需要讓那些男人知道,她們三個是非常重要的「母體」,要盡一切力量保護她們,給她們最好的對待。

這就是她選擇的「生存之道」。

嘉莉這輩子從沒想過自己存在的價值會變成這樣,但她也找不出其他自身的優勢,在她察覺到之前,她過去所擁有的自信與自傲早已消失。

當琴妮娜出現帶他們離開「四號中途星」,知道是洛斯特過來救他們了,在狂喜之餘有更大的驚懼。

天!她做了什麼?

過去三年,她是用什麼方式讓自己活下來的?她知道這三年的事情是掩蓋不住的,她也試著告訴自己不要後悔,因為最重要的事──她活下來得到救援了,終於離開那個鬼地方。

但──如今回到了她所熟悉的世界,可她卻找不回過去的那個自己,尤其庫克的存在,毫不在意地曝露出他與她的關係,兒子菲克勒不諒解、艦員們帶著批判的目光,都快讓她崩潰了,她不想後悔的,但……她就是懊惱無比。

她巴著洛斯特,是因為洛斯特是她現在能抓著的浮木。

她想告訴所有人,看!洛斯特是因為她才會冒險穿越那該死的黑洞過來的,你們現在之所以會被救全都是附帶的。

可洛斯特──她最忠心的騎士,雖然嘴巴不承認,但她深知男人的心理,他怎麼可能會不在意她與庫克在一起過,所以她極力地想要讓洛斯特相信,她最信賴的人是他,庫克不算什麼的。

她必需讓洛斯特的心再度完全向著她才行。

可她從沒想過,她的妹妹琴妮娜居然會在此關鍵時刻捅她一刀,讓她所有的恐懼都湧上,逼她去面對過去三年那個不堪的自己?!

她會什麼?她對「希望號」有什麼貢獻?她幫不了忙,所以要被捨棄了?!

更讓她驚恐的是,為什麼洛斯特對這個建議居然沒出聲反駁,反而一副「瞭然於心」的模樣?他們兩個已經私下協商過?何時?何處?為什麼她都不知曉?他們兩個何時變得這麼親密?……是因為這三年朝夕相處的關係嗎?

混亂的她完全忽略洛斯特和琴妮娜是夫妻,當然她下意識從不把這個婚姻當成一回事,洛斯特不管娶誰,最愛的一定還是她!

她現在可不能失去洛斯特,不行!一想到茫然的未來,她驚慌得要抓狂了。

嘉莉那明顯的不安恐慌情緒,讓在場所有人都感覺到了。

「嘉莉……?」洛斯特擔憂地叫喚她。

庫克眼瞇了瞇,他打開腕環,突然朝嘉莉射了一道光,嘉莉身子一僵,整個人隨即軟倒下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