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別老是問這個問題，好不好？」
「不好！不問的話，我怎麼知道自己何時有這個機會？」少女很乾脆地說道。
唉！這些七年級後段班的孩子，真會整死人！ 他清清喉嚨。「好啦！有的話我會通知妳，可以嗎？」 少女沉默半晌。
「……你……真的會說嗎？」
他笑而不語，面對這些動輒就說喜歡他的小女生，要保持適當的距離，又不想傷害這些正在叛逆青春期的少女心，實在是一門大學問。
「我是不同的！」 他嚇了一跳，不知何時她竟已欺到他耳邊，吐氣如蘭的說道。
「妳……」 趕緊環顧四週，現正值午休，整間教師辦公室只有幾位老師在，雖大多趴在桌上休息，但若是讓人瞧見這一幕，不叫人誤會才怪。 正要轉頭令她離他遠一點，突地帶著少女青春體香的氣味濃郁地撲進他鼻腔，令他暈眩了一下。 唉！要命！ 師道與男性本能獸道在他心底瞬間閃過且同時交戰，雖貪戀青春氣息，但前者仍佔了上風。 拉開椅子亦同時拉開兩人距離。
再次推了推樑上的眼鏡。「丫頭呀！我當然知道妳是不同的！但我也是不同的。」
少女抿緊唇，站直了身子，表情嚴肅地望著他。
「妳喜歡我，是因為覺得我人應該不是個太糟的傢伙，對不？如果我是──那個教理化的王老師，妳會喜歡我嗎？」
「我對老傢伙和禿頭者沒興趣！」少女冷冷地說道。
「好！我是年輕又沒禿頭，那教體育的劉老師呢？他帥、體格也好，而且他也未婚！」
「我討厭花花公子！而且他身邊不知道有多少女學生。」不屑、輕蔑之意表露無遺。
他揚揚眉。「那──如果我背著女朋友，跟妳在一起，那我也不成為花花公子了？」
少女杏眸瞠了瞠，聰慧清麗的臉龐白了白，隨即垮下臉，貝齒咬著下唇。 她是個聰明、早熟的女孩，同樣也是美麗、知性的，若非他已有女友，若他再年輕，或者她不是他的學生，他想他會為她動心的。
「……難道，我就一點機會都沒了？」 那呢噥、悲傷的聲音，多令人不捨，多激起男性想挺身保護幼弱的本能。
「……對不起。」雖說世事難料，但是她還年輕，不願意給她錯誤的期待。
少女握緊雙拳，過了一會，抬起頭，臉上閃著堅決。「好！我可以不為難你，但我還是會問──我有沒有這個機會？」
他看著少女片刻，或許這是她最大的讓步，時間是最好的療師，可以幫助她淡忘，或者另有個屠龍的英雄能取代他在她心中的地位……
「好！」他給予了承諾。 此後──每隔一段時間，少女總會跑到他面前詢問，從數日拉長到數星期，從數星期拉長到數月，直到……少女畢業了。
在少女畢業後第一年，他結婚了。 結婚的前一天，他收到少女寄來了卡片。 上面寫著：雖然你結婚了，我也祝福你的婚姻能幸福美滿，但世事難料──所以請別忘記你曾許諾我的事。 他看了啞然失笑，這丫頭── 搖搖頭，將卡片放進裝著歷來學生寄給他的教師卡或賀年卡的盒子裡。
隨著一年年的過去，少女的教師節卡、新年賀卡也從未間斷，她總是會讓他知道她的現況，以及她現在的模樣。 漸漸的，她的卡片和照片有一個獨立的盒子裝著....
在她大學畢業後的那一年的教師節，她來找他了，她那美麗、青春的身影出現在校園時，引了不少震撼，同事們也嘖嘖稱奇，直道女大十八變，只是在他的眼中，她──是沒變的。 他們一起出去吃了午餐，閒聊、說說現況之後，他因為要上課不得不先走，她與他一起走回學校。
「老師！」
「嗯？」
「我的心意依舊沒變！」
他一震，隨即恢復鎮靜，微微一笑。「謝謝妳安慰我這個中年男子的心，聽了很高興，我老婆若是知道我還有這樣的魅力，她也一定會欣慰的。」
她也微微一笑。「嗯！我相信你們一定是幸福的，不過老師──不要忘了你曾對我許下的承諾。」
當她轉身欲離，他忍不住叫住了她。
「為什麼妳要這麼執著？這些年難道沒有其他男孩打動妳嗎？妳是如此美麗、漂亮呀！」
過了片刻，她轉過身，表情是淒然的。「老師，如果有另一個執著可以打破對你的執著就好了，對嗎？」
他輕輕點個頭。
「老師！我也希望有，只是沒有之前，我依舊只想執著對你的執著。」說完後便飄然離去。
執著對你的執著……
他搖搖頭，唉！他已經不年輕了，在多年的教職生涯，對教學的熱情和理想抱負早因現實以及學校的保守行政給綁的動彈不得，漸漸忘了什麼是執著，做好本位，不輕易介入行政權力鬥爭……即使得因此適度的妥協也不是不行， 至於情感──妻一直讓他無後顧之憂，雖兩人一直沒生小孩，倒也不執著要傳宗接代這回事……
執著呀──是屬於年輕人的權利，在歷經一切，發現順其自然，不是很好嗎？
就這樣，又過了好幾年，她依舊執著的寄給他卡片，也始終不忘提醒他那許下的承諾，在他做滿教師二十五年年限，決定提前辦退休時，他的妻卻因為癌症去世…… 在他妻葬禮上，她出現了，雖年華已逝，但她仍保養得宜，看起來就像三十幾歲女子。
望著她，他不禁迷惑了。 她沒有說什麼，只是默默協助他處理一切，之後，她就經常出現在他面前，照顧 他的生活起居。
他默默無言，在拿到確定退休的公文的那一天，他向她求婚了。 她笑了，那模樣跟她十五歲向他示愛時一模一樣，然後欣然點頭。
兩人共渡二十個年頭，日子美滿的超乎想像，好的令他覺得自己很幸運。 某日，他拿出裝滿了她過去寄給他的卡片和照片，一一看著。 她端著茶水走進來，看到他所看之物後，挨著他身邊坐下。
「妳會不會後悔，因為『執著』而浪費那麼多青春少年。」
「不會！現在所有的一切讓我知道這些值得的。」
他輕輕歎息。「如果我一直沒接受呢？」
「那就是命了！我會求來世的………希望下一世，可以讓我先遇見你。」她深情望著他。
再一次歎息，直到這時他才認輸，完完全全地敗給她的執著呵。
不求這一世了，願來世換他來執著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