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力斯,你動作快一點,上學快遲到了。」柏力斯母親奇姆姆一邊俐落地將丈夫與兒子的便當包好,一邊對還關在廁所裡的兒子吼道。
柏力斯隔著門回吼道:「不要催我啦!愈催我愈拉不……嗯~~~~」一陣銷魂的呻吟傳出來。「啊……出來了。」
奇姆姆無奈的翻個白眼,為已經用完早餐起身的丈夫整理衣襟,隨著沖水聲響起,門開啟,一道身影快速地衝出來。「媽,我出門了。」
在那手碰到桌上包好的便當時,奇姆姆已眼明手快地將那手牢牢地壓住。「你手洗了沒?」
「洗了!」
「哼!想騙誰,明明是乾的!」一邊說一邊用大手抓著那手來到洗水槽前。「沒洗乾淨手,不准出門!」
「媽~~~」一頭紅髮,臉頰上佈滿了無數雀斑的少年雖然氣力早已比母親還大,但也只敢做勢掙扎,不敢真的出力抽手推開反抗,滿臉無奈地任憑母親幫他洗手。
折騰了好一會兒,奇姆姆終於能站在門口,親自護送家中兩個男人出門。
「柏力斯,你待學校時間也只剩幾天,要好好珍惜呀……」
「厚,媽,你很煩耶,我們全都巴不得趕快畢業離開學校,還珍惜什麼啦!」少年不耐煩的翻個白眼。
「唉!你這小子,我是怎麼把你生得這麼的蠢呀,一點都不懂事……,算了,不跟你說了,反正以後你就會懂了……,對了,你今天便當裡有多顆蛋,那不是給你吃的,記得給拉琪吃,知道嗎?」
「給拉琪?」本要往外衝的少年立刻倒退嚕回來。「為什麼要給她?」不甘的抗議道。
「今天是她滿十七歲的生日,她家裡沒有大人能幫她煮個蛋慶賀,我也只能煮顆蛋略表心意。」奇姆姆感歎道。
柏力斯撇撇嘴,對厚,今天是拉琪那丫頭十七歲生日呀!可惡!她怎麼可以比他還早進入十七歲?
「聽到沒?你不准偷吃喔!」奇姆姆不放心地交待道。「若讓我知道你沒有聽話照做,我絕對會把你的屁股打到開花。」
柏力斯扮個鬼臉,然後頭也不回地往前跑去。
「唉!這孩子─」奇姆姆搖頭。「他也快十七歲了,怎麼還跟小孩子一樣,毛毛躁躁的,一點腦子都不用,唉!若他有拉琪的一半就好了,她可是懂事成穩多了。」話才說完,就聽到站在旁邊尚未離開的丈夫發出了嘖的一聲,立刻轉過頭。「怎麼?你有意見?」
奇姆姆的夫婿羅力隆用食指搓搓鼻子。「我覺得兒子現在這樣就挺好了。」說完後,露出一朵憨笑。
「哪裡好?又呆又莽撞,完全不知道事情的重點在哪?」
「這樣比較像我們的兒子……」說完後,也不等妻子意會過來,羅力隆趕緊拎著便當快步離開。
奇姆姆嘴張了張,終究吞下去想說的話。「工作完後早點回家呀!」扯開嗓門對著已走開一段距離的丈夫吼道,待得到丈夫揮手回應後,才走回屋子裡。
將餐桌上用過的餐具收至洗水槽,抬頭看向外頭,從洗水槽前方的窗戶可以清楚地看到位在對面拉琪家的窗戶。
過去,可以在那看到拉琪母親珊希在那洗滌做飯的身影,兩個女人也會隔窗相互揮手打招呼,也可以看到那一家人相處的情形,但現在──人不僅不在了,窗戶更拉上了窗簾,再也無法輕易看到屋裡面動向......,奇姆姆無奈的歎口氣。
其實她也清楚丈夫真正想講的是什麼,自從那場意外後,拉琪雖然僥倖活了下來,可也完全變了個人,她不僅不記得自己是誰?甚至連話也不知道該怎麼講?整個人有如剛出生的嬰兒般,一切都要重頭學習。
不過拉琪學習的速度也是驚人的,三年了,現在的她成功地趕上了她那個年紀該學習的功課,慢慢恢復了過去的生活步調,只是在經歷過這一切的她,再也沒有同齡女孩會有的青春活力,反而變得老成、安靜不已,行事更是不見往日的輕浮,而是令人驚異的穩妥。
奇姆姆雖然很開心現在的拉琪可以健康地活下來,但只要一想到過去那活潑俏皮的拉琪,仍舊會欷歔不已,她甚至不禁會有種錯覺,拉琪家三口人其實都已經在那場事故中離開這個世間了……
但每當產生這樣的念頭,她都得趕緊壓下去,不然好像變成自己其實不開心拉琪活了下來……唉,怎會這樣呢?
拉琪的轉變畢竟是有目共睹的,做為一個母親,當然會希望自己的兒子也可以變得跟她一樣沉穩懂事,但若兒子也跟著變得死氣沉沉,那她也不願意了。
歎口氣,收回亂七八糟的思緒,打開水龍頭,開始一天的家務。
***
「好餓……」
「安靜點,再吵我現在也沒辦法找到食物給你。」
「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
「……」
拉琪決定再一次忽視體內那道虛弱的聲音,任憑它反覆地哀鳴,她都選擇無視。
感到饑餓的不是只有它而已,她也總有著吃不飽的感覺,就像現在,明明剛吃完午餐,但整個胃就像是空的一般,可目前──她也真的想不出可以解決饑餓的方法,因為每天能吃的東西就是有限。
她望向扣在手腕上的環扣,這是個有追蹤功能的環扣,每個T礦區的人都人手一環,旨在控制人的行蹤,不可以隨意離開T礦城,不可以隨意闖進T礦區裡非工作區,因為T礦山區佔地幅員廣,若任意趴趴走,會增加管理上的難度。
像現在──她的身份是學生,所以她活動的範圍就只能侷限在城區裡、住家及學校互通的區域,想要離開這些區域還得經過申請,不然擅自離開便會觸動到警告信號,立刻會引來負責維持秩序守衛的關切,若是無意脫離活動範圍,口頭警告便罷了,若是有意圖逃脫,會立刻將人關禁閉,重新進行「身心教育」課程,讓你徹底打消想「自由行」的意念。
哪怕她知道體內那東西所需要的食物是什麼,哪怕就只近在咫尺,只要不是在她活動範圍內,她也無法任意去找尋,所以只能任它繼續餓下去。
環視著這些嚴密環繞的礦山………,看起來真像排列好的三明治,裡面包著蛋、火腿、肉醬……,她吸了吸口水,瞧!她真是餓昏頭了,都開始出現幻覺了。
「拉琪─拉──琪──」遠遠地,有人一邊喊著她的名字一邊跑了過來。
三明治消失了,她哀怨地歎口氣後方轉過頭,不意外那人是柏力斯,抬手無力地朝他揮了揮。
「呼!一下課我就去妳們班上找妳,看到妳不在椅子上,就知道妳又跑來這裡了。」柏力斯雖是一路跑著過來,但這點路程還不至於讓他喘不過氣來,原地踏步了幾下後便可以正常說話了。
「找我啥事呀?……若是要找我要吃的,不好意思,我已經吃光了。」她搖搖手中的空食盒。
柏力斯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妳那點東西只夠我塞牙縫而已,我才不指望咧。」他打開手中的食盒將一個蛋包撥進她的食盒中。「來!給妳吃的。」
她睜大眼,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他。「你給我吃的?」
「是我媽說要給妳的啦。」柏力斯彆扭地說道:「她說今天是妳的生日,這是給妳的慶生蛋。」
生日……她愣了愣,想到她今天早上一進學校就拿到的東西,原來如此。
呵!她一點都不知道今天是她的誕生之日呢!「謝謝……」
將那偶爾才可以得到的蛋所做成的蛋包,小口的、慢慢的將之吃完,雖然味道很熟悉,卻多了一種說不出的溫暖與美味,但也有著淡淡的感傷──還是吃不飽呀!摸摸乾癟的胃──好空虛呀!
「真不懂,妳怎麼老愛來這個地方,看來看去不都是這些山。」這裡的景色從他們一出生起就看慣的,熟得不能再熟,真不明白她為什麼老愛看著這些山發呆?
「我在看……」嚥下最後一口碎蛋。「食物。」她一臉真誠地說道。
「食物?!」柏力斯呆了一下,隨即捧腹大笑。「我的天!妳是不是餓昏頭了?居然會把這些山看做成食物?」
對他的嘲笑,拉琪不以為意,她也不多做解釋,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張紙遞給他。「我今天拿到這個了。」
柏力斯止住笑,打開一看後,臉上的表情瞬間也變得嚴肅起來。「安格斯T礦公司工作意向調查表……,這是誰拿給妳的?」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