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
「想知道妳是誰,請將我的能源填飽至百分之五十,妳就可以想起來了。」
──
「拉琪,妳的表現非常好,沒想到妳工作效率這麼好。」指導員羅提對拉琪這幾日的工作成果非常滿意,雖然只是駕駛著運送車將廢土填進不再使用的礦坑,但和同期的實習生來比較,她每日運送次數幾乎多了一倍,跟正職礦工不相上下,讓人頗為驚喜,誰能想到這樣瘦弱女孩可以如此輕鬆自若的駕駛著載滿廢土的運送車在礦道裡來回奔馳著,這沒點技術與氣力是辦不到的。
拉琪只是露出憨味十足的微笑。「只要有吃飽,我就有氣力幹活。」
也是,想到這個女孩的食量,幾個大男人都忘塵莫及,不過食物不是他出的,是公司負責的,他也不會心疼。
「很好!」羅提上下打量她一下。「妳身體看起來真的有比之前壯實多了。」
「這裡的伙食好呀。」她真心讚揚道。
「哈哈,公司聽到妳的話一定很高興,若是每個人都能跟妳一樣就好,對了,妳再載運一趟進去後就可以離開回家了。」
「咦?可是現在離收工時間還早。」她錯愕道。
羅提呵呵一笑。「今天公司有令下來,讓大夥可以提前收工回家。」
「啊,出了什麼事呀?」
「咦,這麼大的事妳都不知道?難道妳不知道明天礦主大人就要來了,我們得提前回去做準備迎接事宜呀!」
拉琪輕拍額頭,這些時日顧著填餵....不!是認真工作,早把這事拋到腦後了。「原來是明天要來呀……,那我們要回去做什麼準備?還有明天要不要上工?」
「明天暫時停工一天,大夥都要去迎接礦主。」
不上工,那就意謂著明天不能吃了,拉琪立刻拉下臉來,感到很不開心。「我知道了,那我趕緊去工作,把今天的份都做完。」
「好!好!趕緊去幹活吧!」
看著拉琪勤勞工作的身影,羅提讚賞的點點頭,暗自提醒自己要跟工班的領頭說一聲,叫他月底記得給這女孩多些獎勵。
─
拉琪小心地操縱著運送車駛進礦坑裡的軌道,待遠離所有人視線,運送車上的廢土立刻消失不見,運送車便以極為輕快的速度迅速向前奔馳而去,拉琪注意著煞車跟方向舵,小心地控制速度,免得運送車出軌翻覆,即使如此,運送車的速度也比載滿了廢土行駛的運送速度快太多了,幾乎省下一大半的時間便來到填土處,當她轉進迴轉車道時,原本消失不見的廢土已準確地落進需要填實的坑。
這就是拉琪高效率工作方式,善用奇古的收放功能,而她則好好地磨練出駕馭運送車的本領,若不是怕引人注目,她其實還可以承載得更多。
雖然這趟做完就可以回家,但拉琪並不急著走。
「奇古,明天不能吃,對你有影響嗎?」
「無妨,目前已恢復能源至百分之五。」
才到五?已經餵了快十座山的廢土,居然只有充到五?想到還需要讓它充到百分之四十五,她不禁一陣發暈,有種遙遙無期之感,到底還要吃下多少座的廢土山呀?
輕歎口氣。「那你今天還是把握機會多吃一點。」
「嗯……」
在解決了饑餓問題後,拉琪現在唯一的目標就是搞清楚,她真實的身份究竟為何?
***
連結礦城與外面世界的只有一條交通軌道,由於T礦的珍貴,進出都有管制,除了運礦列車可以出去以外,隨行人員無不是經過嚴格檢查且是固定身份的。
至於一般礦城人民想出去,需經過申請以及重重關卡檢驗─確定未偷夾帶T礦出去才准放行,此外還須繳交一筆鉅額保證金,保證在期限內一定會回來,不回來者就將保證金當轉職金。
那筆鉅額保證金有可能需要努力工作存上二十年才交得起,不過出去過的人再回來,都反應過,不曉得為什麼,在T礦城以外的地方多逗留一段時間,身體就會變得莫名的虛弱,體力差,幾乎都會大病一場,然後是拖著病體,一臉憔悴地回到T礦城。
由於去過礦城外面有回來的人都說外面的發展情況還不如礦城,生活更辛苦,工作不易找,而身為礦城的人在外面也只能去其他礦城工作,無法轉職,而到其他礦城工作的人,全都有去無回,完全斷了聯繫,傳言回來大概都是在外面發展不順,狀況很差回不來之類的,加上出去過的人再回來,身體狀況都變很差,和同齡的人比起來衰老許多,所以想去礦城外面的人並不多。
畢竟一樣都只能在礦城工作,那還不如留在自己的故鄉,環境熟悉且有人脈關係。
何況他們的礦主可是T國權勢最大的家族之一,依靠這樣的家族,也不用怕其他人欺負,再說礦主對他們也不差,或許不夠有錢,但畢竟人人都活得下去,日子也過得平和。
此外,所有T礦城的人都知道,外面的人很排斥T礦城的人,好似他們身上有傳染病一般,不僅不願意靠近他們,甚至連與他們交易商品都不願意,令他們無奈卻也無能為力。
在這種刻意被歧視的情況下,T礦城人也愈發不願意到外地與其他T國人往來了,使得T礦城愈發封閉。
為了迎接礦主的到來,全城的人都湧進列車站,在軌道路兩旁密密麻麻站好,好讓載著礦主的列車穿越層層山洞進入礦城時便能立刻受到礦城人的熱烈歡迎。
要知道T礦城人平常娛樂不多,最大的娛樂就是到城裡的表演廳聽聽音樂、看看戲劇,只是音樂曲目和戲劇內容風格都差不多,看十部跟看一部是一樣的,除此之外就是在一些特定的節日會舉行一些運動競賽,沒有太多刺激性的活動,而新任礦主的到來,無疑是在這平靜單純有如死水般的日常投入了顆大石,不停地泛出漣漪,暫無止息的意思。
在礦主大駕光臨的那天早上,拉琪瞪著鏡中的自己,這下可麻煩了。
上頭交待今天每個人都要穿上最好的衣服去迎接礦主,當她從箱底挖出這件最好的衣裳穿上時,不禁發了愁。
且不說這衣服是n年前就做好的,本來這些年她身材也沒太大的變化,這衣服還是可以塞得進去,但──自從有填飽肚子之後,她的身材也開始擺脫過去骨瘦如柴的模樣,雖還稱不上豐腴,可這件最好的衣裳確實是無法穿了……瞧它已被她撐到繃線裂開了。
可惡!她應該在昨天試穿,這樣還來得及補救,可現在──再過半小時就要去鐵道旁集合了,她要去哪找好衣服呀?
歎口氣,將身上衣服褪下,想了想,還是將已洗得乾淨的礦工實習服上身。
沒法子,這是她手上目前唯一的好衣服,雖不好看,但至少過得去,反正她也不介意別人的異樣眼光。
不過當她和奇姆姆一家人會合,準備一起去集合點時,奇姆姆一看到她的穿著,原本帶笑的臉立刻拉下來,眸中更閃著隱隱淚光。「妳這孩子怎麼會穿……」
暗喊一聲糟了,她可以不在意其他人,卻無法不在意這個真心關懷她的鄰居媽媽,趕緊解釋原因。
「……真的是我忙到糊塗,沒注意到衣服不合身了忘了跑去採買,不是買不起,奇姆姆妳不要為我擔心。」
奇姆姆一邊擦去臉上的淚水,一邊上下打量拉琪,漸漸露出驚異的神情。「孩子,妳又長高了?」
「是呀!」
「而且妳氣色看起來也比之前好。」
「大概是有吃飽的關係……」她訕訕地笑道。
「媽,妳看我說得沒錯吧,去挖掘組真的可以吃得比較好,妳也讓我去嘛!」柏力斯趕緊說道。
只是還不待奇姆姆回應,柏力斯的父親羅力隆已經給他拍了一記。
「胡說八道什麼?你給我閉嘴。」
奇姆姆也懶得理兒子,她定定看著拉琪。「去挖掘組有沒有受苦?真的都有吃飽?」
「您放心,我覺得挖掘組的工作真的很適合我,何況我還在實習期,沒有真正深入礦坑裡……,而且我真的都有吃到飽。」她趕緊向奇姆姆保證道。
奇姆姆嘴張了張,終是把想勸說的話吞了回去,誰叫這孩子的氣色一點都沒有像去礦坑挖掘受苦的模樣,反而像....享福?「……好,做得順就好。」
拉琪知道奇姆姆是真心關懷她,讓她不由升起一股孺慕之情,挽著奇姆姆的手臂蹭了蹭,奇姆姆臉上也露出慈愛的笑容,在別人眼中,她們就像是真正的母女。
當他們到達指定的集合地點,車站四周早已被擠得水洩不通、萬頭鑽動。
拉琪不由咋舌,全礦城的人似乎都出動集中到此了,數量還真是超乎想像的多。
由於大家都住在此處好幾代了,也沒什麼外來人口移入,每個人幾乎都認識或多少都有親戚關係,雖然平常碰到面都會打招呼,但能夠像這樣齊聚在一起的機會不多,只有在某些特定節日或聚會時才會碰頭,所以招呼聲、聊天聲、笑聲絡繹不絕,奇姆姆跟羅力隆馬上就被一大群熟人給包圍住,七嘴八舌的爭相說話聊天問候,連柏力斯也被他幾個玩伴給揪住,自成一個小圈子了。
拉琪站在原處,沒有加入哪一個圈圈裡,她四處看了看,這些臉孔對她來說都陌生得緊,即使相識,除了點頭打招呼外,也不知該從何聊起,偏偏想找個地方清靜一下,不要讓耳朵嗡嗡叫都很難,因為每個空位都已站滿了人。
驀地,有人拍了她一下肩膀,一回頭,是梅兒,驚喜湧上,兩人開心地握住了手又叫又跳。
「好久都沒見到妳,自從妳去實習後就像失蹤了一樣,完全沒有妳的消息。」梅兒抱怨道。
「沒辦法呀,工作量挺大的,每天一大早就要上班,要做到最晚班才能離開,一回到家除了癱在床上睡覺外,其他的事都沒精力去做了,我家現在亂成一團。」她吐吐舌頭說道。
梅兒打了個哆嗦。「忙成這樣,好辛苦喔……,不過妳看起來還不錯,比之前胖了。」
「嘿嘿,累歸累,可是我真的都有吃飽,所以還不錯,……對了,有說礦主什麼時候會到嗎?」她很擔心他們得待在這一整天。
「我也不清楚,可是聽說中午以前會到,我看我們還是先過去指定位置,要不然待會這麼多人一窩蜂湧過去,我們就無法站在前頭了。」在和負責人做完報到手續後,梅兒便拉著她往前去。
拉琪跟她的想法完全相反,她一點都不想站在前頭,對這個礦主,她的興趣真的不大呀。
來到鐵道旁指定的歡迎位置,因為還未聽到列車靠近的聲音,所以仍很空散,梅兒拉著她席地坐下,不待她回應,就劈哩啪啦將她所知道關於礦主的事情一股腦地倒出。
這段時間,拉琪完全沒有關注這事,所以從梅兒口中聽到時,倒也覺得有趣。
據說新任礦主,年僅二十五歲,是安格斯家族歷代家主中年紀最輕的。
「聽說他學問很好,不過身體就沒那麼健康,小時候常生病,根本沒有人相信他會活過十八歲,可說也奇怪,過了十八歲之後,他身體突然變好了,而且還考進了T國最高學府唸書,只花了兩年時間就修完所有的課程且提前畢業,畢業後,他就進入皇家專屬衛隊,一下子就升為統領呢!好厲害的!」
最高學府、皇家衛隊……,這些陌生名詞讓拉琪安靜了下來。這段時間,她花了不少心力在重建自己對這個世界的知識,但她不得不承認,她所知仍是太少了,尤其是──
她望向那個連結外面的列車洞口。
礦城以外的世界對她來說,是個未知的謎,她想像不出會是什麼模樣?礦城以外的人又是什麼樣的人?
而對於T礦城人自我封閉的原因雖能理解,但卻不能認同,可有鑒於自己還沒有足夠力量走出去,所以她暫且擱下,但──有朝一日,她一定要想辦法離開這個除了光禿禿的礦山,幾乎沒有其他景觀可言的地方,到外面去看看不同的風景。
又過了好一會兒,太陽散發出的光與熱愈來愈強烈,人們臉上也被汗珠子一顆顆的佈滿,但表情依舊不減熱切,引領盼望著,此時軌道旁已站滿了人。
拉琪暗歎口氣,還是站後面較好呀,這樣才不會不時會被人推擠到前方,讓她很害怕會被這些興奮過了頭的人給推倒在軌道上。
終於─告示鐘的響起─意味著列車即將進站,頓時群情開始激昂了,連拉琪也被這份熱情給感染了,忍不住跟著探頭探腦。
當列車緩緩出現在他們面前時,所有人都安靜無聲了。
看著那個與過往所見的載運礦石的列車完全不同造型,列車頭跟整個車身像是用最上等的銀鐵打鑄而成、光亮奪目,而車身更鑲了閃閃發亮的石頭,陽光一照射,反光差點閃瞎了人的眼睛。
拉琪舉手擋在眼前,瞇起了眼,竭力地想看清楚前面情形。
列車停好了,五妙後,每節車箱門倏地打開,魚貫地走出一隊隊穿著銀白色制服的護衛隊人員,他們頭戴著護具,將面容都緊緊地遮住,以極訓練有素的方式立刻分立在列車兩側,瞬間形成了一道防衛牆。
礦城的人民何曾見過這樣的陣仗,全都驚愕得張大了嘴,所有歡呼聲全都吞回肚子裡,靜到連根針掉下去都能聽得到。
當所有護衛立著不動後,列車裡再度走出一群人,他們身上穿著金色的制服,驚人的是,除了站在中間前頭的黑髮男子,其他護衛臉上也同樣戴著面具,讓人看不清楚容顏。
因此所有人的視線不禁都集中在黑髮男子的身上,雖然同樣戴著護具,但護具前方是透明的,可以清楚地看清那男子的五官,大家不禁再次一呆,隨即不可置信的驚呼忍不住發出。
黑髮男子的俊美容顏及那身裝扮,帶著一股有若天神般降臨的氣勢出現,深深地震攝了在場所有的人。
原來這就是他們的礦主嗎?
原來他們的新礦主竟是這樣的人物嗎?
群情立刻激奮了起來,尤其當那男子舉起手向眾人打招呼時,熱烈的歡呼聲立刻爆開。
那如雷的聲浪刺痛了拉琪的耳朵,趕緊伸手捂住阻擋,她錯愕地看著四周圍的人激動狂喊狂叫,連梅兒也不顧形象的尖叫,看到眾人臉上狂熱、興奮有若看到世上最美味大餐的表情,拉琪真的很困惑,他們到底怎麼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