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跟我說了洛庫人先祖的事,讓我釋懷,不再糾結那些做了一些『自以為先進的事』改變了現狀的心情矛盾。」很真心的,她向奇古道謝。
「……」
「他們來到這個星球是意外,我們來到這也是意外,但無論是哪種意外,最後會走往哪個方向卻不是我們所能掌控與料想得到的,既然我現在已經給了洛庫人『選擇』的契機,那麼該如何繼續往前走,就看他們日後的判斷了。」生命的演化,她在洛庫族人身上可真是真正見識到了。
「希望妳可以繼續如此明智下去,也不要忘了妳最原始的『初衷』,本來就只是打算讓洛庫人多些選擇的機會,不是嗎?」
「是呀。」她摸摸鼻子。「要做到『做了就不要後悔』,我火侯還稍欠,要達到像你那樣厚臉皮,我還需要多些磨練。」
「……」是誰告訴她,它做什麼事都不會後悔的?它可是非常後悔當初毀了她的肉身,因而欠下了因果,形成了生命共同體。
每當因沒找對回家的路被她奚落時,它就額外後悔,誰不吸偏偏吸到她的?
當然轉個念,換個立場想,都只是讓自己好過,既然她已經開啟了會影響多數人命運之門,她會盡全力把最好的環境給打造好,若其他人沒有善加把握跟運用,那也只能兩手一攤──自找的。
和平安逸幸福的生活誰不想要,可若不主動積極爭取把握住,甚至要付出代價才能維護,可是當連這點努力都不肯,寧願被「圈養」著,寧可待在自以為是的舒適圈裡,不去正面瞭解這個世界有多大,不挺身去悍衛,那又能說什麼呢?
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氣,然後一躍起身,將身下的毯子收起。「我們還是儘快將十座山脈的星石搞定,做完我覺得該做的事後,咱們就走。」
「好……」
***
拉琪帶著羅力隆、奇姆姆、柏力斯以及一些洛庫人地下組織的幾個領頭者參觀著他們未來要移居的小城。
在拉琪解說下,每個人都對著這座命為「洛城」的小城滿意的不得了,覺得可比天堂,儘管他們都曾經看過規劃圖,也參與了一些設計意見,當真的看到建好的實體城時,他們感動地幾乎要落淚了,直說T國王室人真好,言而有信,對未來都充滿了期待與展望。
拉琪聽了只能暗暗歎口氣,沒再多說什麼。
她向負責這個工程的安格斯族長傑格道謝,感謝在他的用心監工下,打造了這麼合乎她設計的居住環境。
傑格定定看著她半晌。「既然這麼滿意,為什麼不立刻住進這裡,反而要繼續留在T礦城做那倒廢土的工作?」
她愣了愣,隨即露出一朵微笑。「我有我的計劃呀。」
「計劃?」
「是的,我估計在T礦公司再工作個兩年,就可以賺夠目前我所需要的錢,然後我會利用這筆錢好好旅遊,看看T礦區以外的世界是什麼模樣?」
傑格聽了瞠目,這……這就是她的計劃?!「妳缺錢?」
「當然缺呀,要去那麼多的地方,交通食宿可需要不少錢呢。」
「妳沒錢我可以借妳呀。」
輪到她張大眼睛了。「你為什麼要借我錢?」
「我……」傑格結舌了,對呀,他為什麼要借她錢?他們之間是什麼關係?好像....連朋友都稱不上?
她好笑地看著這個原本高傲男子露出失措的模樣,這位領主大人是個厲害又能幹的男人,可惜遇到了擁有作弊器的她,不然洛庫人想要翻身根本不是件簡單的事,她很慶幸自己沒有跟他真正正面起衝突,硬碰硬,她沒有把握會像現在一樣可以做到沒有發生任何流血衝突,真的是萬幸。
「可以用靠著自己雙手掙來的錢看看這個世界,我覺得會是件很棒的事。」她開心地笑道。
傑格看著那個露出笑容,眸子閃著自信睿智神采的少女,心不由重重怦跳了一下,頭一次,覺得眼前少女竟是如此之美麗,耀眼得令人屏息,讓人無法不仰視。
好一會兒他才能找到聲音說話。「……妳介意多個……旅伴嗎?」在意識到自己脫口說出了什麼,只覺得一把火瞬間從腳底燃上,耳朵都紅了,天!他是瘋了嗎?怎會說出這樣的話?!「那個……咳,我的意思是說……我曾去過不少的地方,我可以當…嗯……嚮導。」
她笑容漾得更深。「好呀!……若有這個機緣的話。」
「機緣」是很玄的兩個字,可以有多層次的解釋,若傑格跟她是來自同一個次元,或許可以意會這兩個字的真義,但可惜,他不是。
兩年後,拉琪‧米克頓與T礦公司的工作契約期滿,參加了柏力斯與梅兒的婚禮後,向眾人說了聲再見便回家了,隔天再也沒有人見過她的身影─直到他們死亡為止,T國王室及安格斯家族曾經傾盡全力滿世界查她的蹤跡,但她就像人間蒸發般,完全消失。
當柏力斯跟梅兒打開拉琪‧米克頓送給他們的結婚禮物時,他們愣了愣。
那是一座石雕像,刻著一對夫妻,妻子牽著個小男孩,丈夫的肩頭則坐著一個小女孩,四人臉上都露著燦爛的微笑。
在雕像底座下刻了幾段文字。
有意義的存在,須追求自由、平等與和平。
有溫度的幸福,是需要愛、互助與關懷才能維繫得住。
有尊嚴的生命,是獨立自主,不乞不求,勇敢承擔每個選擇。
看似給新人祝福的話,但字裡行間的意義更像是對所有洛庫人說的。
莫讓自己再度被人控制了人生,要懂得為自己的生存選擇負責。
後來,這個雕像被放大了數倍重新雕刻後,被安置在洛城中央地,字同樣放大的在底座上,讓每個經過的人都可以清楚地看到。
也許有人看過就算了,但看多了看久了,那些字句亦會深深烙印在人的腦海裡、靈魂裡,然後會在某個時刻中被喚起,提醒了這段歷史,更要想起此刻的自由自在得之不易。
儘管拉琪‧米克頓消失了,但T國王室卻沒有再企圖掌控住洛庫人,反而跟洛庫人一起合作研發T礦以外可使用的能源,慢慢擺脫掉對T礦的依賴。
而洛庫人亦一代代的開始遷出T礦區,慢慢減少跟T礦生活在一起,降低其影響力,剛開始雖然不適
應,但就像戒毒一樣,雖然他們都明顯地感到自己變得衰弱,但在知道,若T礦沒有了,他們洛庫人亦可能走向滅族的危險,他們就得努力撐著,如同拉琪說的,儘可能地朝獨立自主,不依賴T礦的未來方向走著。
拉琪‧米克頓曾為洛庫族人做的事忠實地被記錄在洛庫人的歷史書上,這個名字成了洛庫人的傳說,而對T國人來說,在刻意不渲染的情況下,拉琪‧米克頓則成了沒有意義的存在──除了幾位曾跟她交手過的人。
「她到底去哪了?」羅士每當想起她時,都會忍不住問出這個問題。
傑格沒有說話,在知道她不告而別,完全沒有意願找他當旅伴時,有失落亦有釋懷,若他肯,他或許可以理出為什麼會產生這兩種情緒的根源,但莫名的,他決定將一切塵封,不去想,不去追究,讓有些情感繼續悶住,不讓其有冒出頭的機會──除非還有機會再見到她。
「期待吧!」
「什麼?」羅士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突然冒出這三個字。
「期待當她旅行完之後,再度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時候吧!」傑格抬頭看著天上的星星輕聲說道。
羅士很想說她真的會再出現嗎?可在看到傑格的表情時,他選擇靜默。
有些事真的不需要刻意捅破。
人生即使沒有遇到這位姑娘固然會無趣許多,但對於不能掌控的因子,還是少碰較佳,他可不希望自己睿智的大哥老是被人耍得團團轉。
他走到傑格的身邊,同他一樣仰望著天空。「今天星星真亮,明天應該會是個好天氣,你說是嗎?」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