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小說】《如夢之旅2》-礦城記-4

 T礦是從一種灰綠色的礦土提煉出來的,但這種灰綠色的礦土脈分布的很零散,所以要藉著不停地挖掘才能找到,但挖掘豈是那麼容易的事,首先要建立出礦道後才能深入開挖,礦道不僅要堅固安全,也能運送方便,但這個礦道在T礦挖掘完畢,成了廢坑後,還要將土填回去。


而這裡的礦道多得難以計數,尤其目前都已深入地底好幾公里,盤根錯節有如迷宮似的。


拉琪身為新進的實習生,不會讓她立刻進行挖掘T礦的工作,而是讓她做廢土回填,這工作無需太多技術性,只需隨著裝滿挖出土的軌道車進入廢棄的礦坑裡,然後拉開底盤,將土倒出來,慢慢地將礦洞給填滿。


對這樣的分配,拉琪完全沒有異議。


今年申請至挖掘組的實習生約有二十人,人數不多,平均分配一下,幾乎每區只能分配到一個人,所以這一區的實習生也就只有她一人,負責廢土區的工作人員目前有三名,加上她就只有四個人。

由於主力是放在採礦上,儘管採礦速度不快,但因處理廢土的人少,所以廢土累積的數量相當驚人,有好幾座大山的量了。


「要注意這裡的軌道編號及箭頭指示,若妳在裡面迷失方向,需要透過這些編號來協助妳出來,而在每個坑道交會處,都會有礦坑內部地圖,讓妳可以馬上弄清楚自己此刻身處的位置,所以手腕上的訊號環很重要,若妳真走不出來,就按下求救鍵,我們會立刻過來找妳,不過希望妳不要常用到這個按鍵,咱們都很忙,儘量不要為這種小事浪費時間。」負責教習她的指導員羅提細細地為她解說該注意的地方。


雖然她很用心,試圖將他所講的地方一一牢記下來,但一直在她體內喧囂不停的聲音也幾乎要將她給逼瘋了。


「快點!我現在就要吃!不要再拖拖拉拉!」


該說幸運嗎?這些要被拿來做填洞的廢土裡,竟然有它想吃的食物,她曾經以為得讓它吃掉T礦才行,讓她頗為煩惱,幸好它主動告知,T礦不是它的食物,這才讓她鬆掉半口氣,另半口氣鬆不了是因為它想吃的是跟T礦伴隨而生的另一種礦物「星石」。


說到「星石」,這裡居然沒有一個人知道這個東西,既然它是跟T礦一起──也就是說有T礦就會有它的存在,但為什麼T國的人沒有發現到呢?弄得她也心惶惶地,若是沒有「星石」,要她如何餵飽體內的「它」?


對於她的擔憂,「它」只是嗤之以鼻,別人辨識不了的東西,對「它」可不然。


不過即使她很想立刻餵飽「它」,可目前仍是實習生的她,指導員都會貼身在旁邊手把手的指導,密切盯著她的每一個步驟,讓她很難尋得機會帶它進食。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休息時間,享用了一頓極為豐富的午餐,可以說是她清醒以來,吃東西吃得最盡興的一回,若不是要餵體內的「它」,她還想要再多吃一些,這是多難得可以想吃就能吃,而且還可以不用擔心會吃不夠的機會。 


她又抓了幾個麵包果,這種食物一碰到水便會漲,是最容易塞飽肚子的食物,她塞進隨身袋子中,雖然礦公司會讓礦工們午餐吃到飽,但也不會允許大家將食物潛帶離開,但麵包果算是例外,每天會有固定數量提供,拿完就沒有了,有些人會帶在身上,以備下午感到饑餓時可以食用。


在跟羅提爭取了些許獨處的權利後,她便立刻拔腿奔至女性專用休息區,然後再從隔間的窗戶裡爬出來。


時間有限,她不敢多加浪費,趕緊跑至廢土區──此時因所有人都去用餐,廢土區空無一人,她二話不說,立刻彎身用手抓起兩把廢土。「快吃吧!」她對體內的「它」說道,接著她睜大眼睛,密切關注體內的變化,想知道「它」會怎麼用餐,星石到底長什麼樣?


孰料過了好一會兒,手中的土毫無任何變化。「你到底吃了沒?動作快一點,我時間有限。」她催促道。


體內的「它」依舊安靜著。


「喂,到底怎麼樣啊?你能不能吃這個東西?」她著急的問道,她實在已經受夠它在她體內拼命喊餓,若這堆土裡沒有它要的星石,她還得想辦法去找到。


驀地,一股怪異感從她背後升起,尤其當一股莫名的涼風從身後吹過來,她飛快地轉過身子,當她看見原本在她背後兩堆有十公尺高的廢土山居然消失不見了,而變成一大片土窪,她不禁驚訝地張大嘴,然後她用力地閉上眼,再度睜開時,那兩座山依舊無影無蹤,兩個大坑有如骷髏的眼洞般回望著她。


啪!她手中兩塊廢土落到地上,再一眨眼那兩塊廢土也消失無蹤。


她雙手緊握成拳抵靠著胃部,儘管她不想承認,可現在的她的確有比方才多出了一些飽足感,長期一直困在饑餓感的她,頭一次覺得……沒那麼餓了。


天……,別告訴她,那兩座小山就在她體內……


「你……你吃了?」她顫抖著聲音問道。


「嗯!」「它」終於回應了。


「你……你是怎麼做到的?」


「跟妳說妳也不會懂。」


是!她是不會懂,畢竟現在發生在眼前之事太詭異了,但──奇怪地,她並不感到驚惶,而是想到當下該面對的大問題。


「你知道……這兩座廢土山不能就這樣憑空消失不見吧……」她強自鎮定地說道。


話才剛說完,那兩座廢土山又突然聳立在她面前,彷彿方才所發生的一切只是錯覺,連掉落在她腳邊的廢土也位置無誤的再度現身了。


她緩緩地彎下身拾起腳邊的廢土,翻看了老半天,實在看不出究竟是少了什麼東西。


「呃,你……你有吃飽了嗎?」她試探地問道。


「它」冷哼了一聲。「飽?這些東西只滿足了我千分之一能源量而已。」


千分之一……,那兩座山居然只能滿足它千分之一?!她有點想昏過去的感覺,但……它真的有吃到了吧?雖然她完全看不出來它到底吃了什麼,星石在哪兒?


但她已經不想探究。「時間差不多了,我得回指導員那了。」腳步有點虛浮的離開。


「嗯!也有人要回來了,下次再多爭取點時間。」


「……好。」


第一天的實習工作是讓她熟悉整個礦區工作環境以及器具的使用方式,在不甚勞累的情況下,拉琪搭著運輸車回到了住宅區。


用過餐後,雖然今晚的晚餐食物份量跟往常都一樣,但這次卻沒有像往常有吃不飽,急著想找食物填滿的衝動。


她手再度放在胃部,臉色沉凝了起來。


當她躺在床上準備睡覺時,她開口說話了。


「我要怎麼稱呼你?」頭一次她對體內的這個異常存在不再感到恐懼,也頭一次不再跟「它」討論關於「饑餓」的話題。


從她張開眼,重新架構新記憶以來,就不斷地聽「它」喊餓,讓她除了關於食物的問題,其他都不會再想,因為「它」餓,她也跟著餓。


現在終於能夠有餘力想其他的事,而這一想就像種子破土般,思路向四處伸展開來。


當她問完後,「它」並沒有馬上回答,但她知道「它」有聽到,畢竟她所做的一切,「它」都知悉。


片刻──「妳可以叫我奇古。」


奇古……,這兩個字奇異地撞了她記憶一下,她發現自己對這名字並不陌生,他們並不是初識?!


「奇古,我現在沒有那麼餓的感覺了,而且也覺得有力氣多了,這跟你吃到食物有關係?」


「是!」


「為什麼?」


「因為我有吃到東西,就不用從妳身上獲取到運轉的能量。」奇古頓了一下。「這是不得已的做法,若我無法繼續運轉,妳也會有生命的危險。」


她張了張嘴,也就是說它之前的食物真的是她.....


閉了閉眼睛。「老實告訴我,我是……拉琪‧米克頓嗎?」她輕聲問道。


「妳的身體是,靈魂不是。」


身體?靈魂?儘管她已躺在床上,但她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腦袋裡面一片空白。


「靈魂」這兩個字是很陌生的字眼,但她卻發現自己聽得懂,明白「靈魂」所代表的含意。


她的靈魂,也就是真正的她,並不是拉琪‧米克頓。


而這也能說明,她為什麼會覺得自己的容顏以及所處的環境是那樣的陌生。


那──現在只剩下一個問題了。


「我是誰?」


──待續